鹏飞 | 找到自己的风格了

时间:2021-05-31来源:星潮娱乐

每年的奈良电影节都会从当年的获奖导演中选择一位,资助他在奈良拍摄一部电影,一切顺利的话,那电影会成为下一届电影节的开幕影片。

2018 年,鹏飞获得了这个机会。那一年,他的竞争对手有来自日本、葡萄牙和阿根廷的另外三位导演,大家都要在两周时间内提交一个剧本大纲,电影节根据大纲选定导演。“我不了解奈良,就待了电影节那六七天。但中日之间有太多故事可讲,如果我拍一个异国爱情或者留学生的故事,就有点儿浪费了。”在这之前,鹏飞拍了两部电影长片,一部是讲北漂生活的《地下香》,另一部《米花之味》讲的是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留守儿童的故事。两部电影都以小人物和个体故事展开,但都有个大的社会和时代背景。“否则,故事就太薄了。”显然,即便是个半命题作文,即便在陌生的奈良,鹏飞也不想舍掉故事的厚度。

最终,给他灵感的是一本采访“日本遗孤”养父母的口述史。“几乎每个采访到最后都会问同一个问题——你的愿望是什么?多数人的回答都差不多,他们都想去日本看看他们的孩子,就算不知道他们在哪儿,也想去看看孩子的故乡是什么样子。”鹏飞被触动了,他想拍一部电影,来圆这些养父母的梦,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带着这遗憾离开人世了。

这个题材打动了评委和日本制片人河濑直美,让鹏飞从四位导演中脱颖而出。筹备这部《又见奈良》期间,鹏飞断断续续在日本待了八个月。

“我不是一个好的编剧,坐在那儿真编不出来,就得去看、去体验,得来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。”这种为写剧本体验生活的创作方式,鹏飞从写处女作时就开始用了。

鹏飞

当年写《地下香》前,他在北京租了间地下室。鹏飞是北京人,房子租在了他最熟悉的地段西直门附近,从3 岁到15 岁,他一直生活在那里,但一直不知道还有人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。地下室环境不太好,左右住的都是从外地来北京打工的人。阶层、文化水平甚至语言都不在一个体系里,怎么聊?“生聊、生闯,稍微熟了就主动搭讪。”鹏飞回忆,后来,电影里的很多生活细节都来自那段住地下室的经历。

《米花之味》更是一部依赖体验式创作的电影,云南的中缅边境村寨,那是鹏飞完全陌生的地方。“去到那儿就是命运。”说得有点玄,但的确是一种随机的缘分把他带去的。当时,拍了“北漂”的故事,鹏飞就想去“北漂”的老家,看看那些回到故乡的人和留守的人身上有什么故事。正好有认识的社工要去考察,鹏飞就一路跟去了。

那时,鹏飞也没想到,在中缅边境,他一待就是一年。“为拍电影体验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忘记你要拍电影,真正地去生活。”鹏飞试着让自己融入寨子里的生活,跟当地人晒得一样黑,在脸上涂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,学他们的舞蹈,跟着参加婚礼,还给人家当司机开过婚车。

这些体验生活和调研经历都在筹备《又见奈良》时派上了用场。一到奈良,鹏飞就在当地同事的介绍下,开始接触“日本遗孤”二代、三代,走进他们的家里聊天、喝茶,感受他们的生活。很多境况是鹏飞在读那些中国父母的口述史时没想到的。“那些‘日本遗孤’回到日本后,语言不通,生活和文化没法适应,会被边缘化,生活很困难。二代、三代同样面对这样的问题。”这些人的状态被附着在《又见奈良》寻找的“养女”身上,在电影里,观众能拼凑出这个群体的命运。

在奈良八个月的调研也让鹏飞找到了自己的主要人物和故事主线。这是一个关于“寻找”的故事,一个东北的遗孤母亲孤身来到日本,在一个二代遗孤和退休警察的陪伴下,寻找自己失联的养女。“这个人物关系很像我在日本筹备时的状态。”鹏飞说,当时,他就像那个对日本完全陌生的“奶奶”,一个陪同的翻译就像电影里通晓中日两种语言的二代遗孤小泽,通常每到一个地方,都会有个当地政府人员做陪同,这就像电影里的退休警察。

鹏飞

至于有“大锅盖”(信号接收器)的房子就是中国人的家,日本老人在清酒品鉴会上醉到救护车都来了,遗孤张口就唱起了京剧……这些构建电影的桥段和细节,很多也都来自鹏飞的日本体验。

鹏飞早年在法国留学,也曾是中国台湾导演蔡明亮的助理和编剧,有过一些国际合作的经验,但作为导演,在异国他乡,带领一个由中国大陆、日本和中国台湾三地工作人员组成的剧组拍戏,这依然是件伤脑筋的事。更何况,《又见奈良》的整体拍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,是鹏飞三部电影里,拍摄、制作时间最短的一部。

电影请到了日本“老戏骨”国村隼、配乐铃木庆一,还顺利协调了当地工作人员和场景,背后制片人河濑直美帮了不少忙。“在现场,我还发明了一套手势沟通的方法。”鹏飞还记得,这跨国合作很多时候都卡在细节上,电影开机第一天,他就犯难了。“一句‘暂停’‘再来一条’,要先从中文翻译成日文,再从日文翻译成中文,来来回回绕好几圈,效率太低了。”晚上回到剧组租住的别墅,鹏飞找副导演商量,两人坐在院子里边喝啤酒,边研究出一套手势。“现场空间大,动作得大一点。右手拍左肩就是‘再来一遍’,横在胸前就是‘过了’,请演员就双手在头顶比个心……一开始,这只是我和副导演之间的秘密,后来整个剧组都知道了,每拍完一条,大家都看我。”

台湾摄影师廖本榕和剪辑师陈博文都是鹏飞的老搭档了,廖本榕是蔡明亮的御用摄影师,和鹏飞是忘年交,从《地下香》开始两人就合作。

在探索新风格上,两人是一起成长的。《地下香》让鹏飞在电影界崭露头角,但他自己不太满意那部电影,这么多年从没回看过。“当时,我受蔡明亮导演影响太大,跟随他那么多年,电影审美是他塑造的,陷进他的风格里出不来。”鹏飞还记得,拍《地下香》时,摄影机架在哪儿都难受,非得找个小角落,能拍到大半个屋子,镜头放在那儿不动,看演员在里面生活,“都是长镜头”。

那些长镜头不属于鹏飞,那是蔡明亮导演的。“但只能有一个蔡明亮啊!”《地下香》拍完,鹏飞一度沮丧,他太想找到自己的风格了。

鹏飞 | 找到自己的风格了

鹏飞

到了《米花之味》,鹏飞开始有意识地对抗长在他身体里的“蔡明亮风格”,很多创作手法都走向了蔡明亮的反面。电影色调变得明亮、温暖了,故事不再那么忧郁和文艺,开始有了小津式的幽默和生活质感,长镜头被他谨慎使用,电影的节奏快起来了。“《米花之味》开始,渐渐找到了自己的风格。”稍接触过鹏飞就会知道,《米花之味》的幽默和温暖更像他本人的性格。

无论是剧本还是风格上,《又见奈良》的特点都更明确了。电影看起来更商业,有了“公路片”式的故事结构和主线。“一个日本遗孤的故事,要讲得多惨、多煽情都可以,但我总觉得,痛苦不一定要用痛苦的手法去呈现。”电影里有很多幽默的桥段和表演方式,整体风格也是明亮、温暖的,那是鹏飞喜欢的触碰苦难的方式。

小津安二郎用诙谐对抗日本战后的失落,巴勒斯坦导演伊利亚·苏雷曼用冷幽默讲述“失去故乡”的政治痛苦和身份焦虑,黑泽明用黑色幽默剖析人性……“我喜欢这样的导演,未来也想拍喜剧,但一定会得到属于自己的风格。”鹏飞说。

《又见奈良》的结尾,邓丽君的老歌《再见我的爱人》响起,仿佛那些养父母在与孩子告别,也是观众与电影的告别。鹏飞“圆这些养父母的梦”的温柔有了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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